妙宋之殇出版社看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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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文化基因看北宋灭亡

出版社看稿样章

杯酒释兵权——北宋被“易容”的历史

北宋死于“翻书”——党争

宋帝国妖孽的养成2——励志的童贯

被“易容”的北宋历史

——杯酒释兵权

显德七年(年),后周诸将发动陈桥兵变,拥立赵匡胤为帝,建立宋朝,定都东京开封府(河南开封),改元建隆。后通过杯酒释兵权,将兵权与财政权集中于中央,避免了中晚唐藩镇割据的乱象。但也导致宋朝与辽国、西夏、金国的战争中失利。靖康元年(年)发生靖康之难,次年被金国灭亡。

这段话是百度百科上的摘录,一字未改。百度百科认为,北宋与辽国、西夏、金国的战争中失利是“杯酒释兵权”所致。那么,唐末、明末,甚至清末又怪什么呢?之前的柴荣没有“释兵权”,后周不亡么?杯酒能释兵权么?

本篇大致有一下几个方面的内容:

1、杯酒释兵权

2、杯酒释兵权的来龙去脉

3、如何释兵权——修理符彦卿

杯酒释兵权

从唐末以来,五代十国数十年间的帝王换了八姓十二君,争战无休。造反起家的宋太祖赵匡胤平定李筠、李重进叛乱后,向宰相赵普问政,求息兵天下,长治久安之计。

赵普直言不讳:问题之症结就在于藩镇权力太重,君弱臣强,只要削夺其权,制其钱谷,收其精兵,天下自然安定。然后宋太祖赵匡胤就要请客吃酒了。

建隆二年(公元年)七月初九,宋太祖赵匡胤为了加强中央集权,避免下属将领也被迫“黄袍加身”,起兵篡权,通过酒宴方式,威胁利诱,要求高级将领交出兵权的历史事件。这就是“杯酒释兵权”的故事。故事还明确了参加酒会的人:石守信、赵彦徽、高怀德、张令铎、王审琦、罗彦环,义社十兄弟。宋太祖这活儿干得也太拉风了!如果请客喝酒就能“释兵权”,那坐天下未免有些太容易了。难道汉献帝、魏元皇帝不会请客吃酒吗?

十分遗憾,杯酒释兵权,不过是文人意淫的一场春梦。

杯酒释兵权的来龙去脉

在北宋史官修的《太祖实录》和《三朝国史》中对“杯酒释兵权”一事只字未提。元末,史学家根据《太祖实录》与《三朝国史》编撰而成的《宋史·太祖记》对此事也不着点墨。“杯酒释兵权”的故事,漂亮得很,正史却不记载。如果这都不怀疑,那必是帝国好奴才。

“杯酒释兵权”的故事雏形,最早出现宋真宗年间丁谓写的《谈录》里。但是,《谈录》里只说了宋太祖请义社十兄弟喝酒,没有谈话内容。到宋徽宗年间,李焘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开始出现一些君臣对答的内容。但是,李焘在自注中明确对谈话内容表示怀疑,因为这些在起居注、实录、会要、国史中均无记载。

义社十兄弟

显德元年(公元年)七月二十日,赵匡胤、杨光义、石守信、李继勋、王审琦、刘庆义、刘守忠、刘廷让、韩重赟、王政忠十人一起成立义社,歃血为盟,结为兄弟。他们是赵匡胤发动兵变代周建宋的基本力量之一,以他为首的所谓“太祖义社兄弟”,也称为“义社十兄弟”。

到了清代,乱改历史就成了重要工作。清人毕沅编撰的《续资治通鉴》再出现“杯酒释兵权”的故事,就活灵活现了。我们看到的版本都是这个叫毕沅的清朝人鼓捣的。

毕沅的《续资治通鉴·卷二·宋纪二》载,宋太祖缓缓说道:“人生如白驹过隙,所为好富贵者,不过欲多积金钱,厚自娱乐,使子孙无贫乏耳。卿等何不释去兵权,出守大籓,择便好田宅市之,为子孙立永远之业,多致歌儿舞女,日饮酒相欢,以终其天年!朕且与卿等约为婚姻,君臣之间,两无猜疑,上下相安,不亦善乎!”

这么多话,就一个意思,当官就是为了钱,我直接给你钱,省得你们还得当官贪污。雄才大略的宋太祖被清人描绘得如此无赖不堪,这明显是清代人的思想,与《三侠五义》有一拼。如果那些“义社十兄弟”只认钱,焉能成为肱股之臣?又何苦跟着赵匡胤造反?给谁卖命不给钱呢?如果赵匡胤只有这点胸怀,焉能缔造一代盛世?如果赵匡胤只有这点手段,那他只配做一个军阀。那些拥兵自重的节度使如果这么容易就被“释”兵权,那他们如何雄霸一方呢?

兵权是要“释”的,但不是那么“释”。接下来,看看赵匡胤是如何“释”北宋实力第一的节度使符彦卿的兵权的。

如何释兵权——修理符彦卿

宋初,沿袭五代十国的许多政策,比如节度使是有实权的。符彦卿是宋初最有实力的节度使,没有之一。

符彦卿(年-年7月23日),字冠侯。陈州宛丘县(今河南淮阳)人。五代至北宋初年将领。

符彦卿出是后唐宣武节度使符存审第四子,军中称其为“符老四”。符彦卿十三岁即能骑射,仕于后唐、后晋、后汉、后周、北宋五朝,历任散员指挥使、吉州刺史、忠武节度使、天雄节度使、守太师等职,累封魏王。晚年闲居洛阳,不问世事。开宝八年(年),去世,年七十八。谥号“忠宣”。著有《人事军律》、《五行阵图》,今已佚。

符彦卿勇而有谋,善于用兵。于戚城、阳城、定州诸战役中多次与契丹交战,名震敌国。他待下有恩,谦恭礼士,三个女儿分别为周世宗、宋太宗的皇后。史称“自(周)恭帝及(宋)太祖两朝,赐诏书不名”。《东都事略》亦称符氏“近代贵盛,无与为比”。

这是介绍符彦卿的文字,无法看出里边的玄机。再看下边符彦卿的百度目录,这是牛人一枚啊!

符彦卿百度目录

宋朝建立后,符彦卿还是节度使,位列三公,是节度使里位份最高的。《宋朝事实》记载,符彦卿治理一方,想用钱就征税,不管百姓的承受能力。不过,这不是符彦卿的特例,那时候的节度使都这样。据说,后来连给赵匡胤的“余羡”都克扣。符彦卿不善理政,只要有钱就可以免罪,或者送犬马鹰豹也可,符彦卿喜欢这些。

符彦卿在辖区的所作所为,赵匡胤一清二楚,却丝毫没有加罪。还大加赏赐,袭衣、玉带、美人、名马,还赐“崇、仁、昭、德、宣、忠、保、正八字。”估计这读书不多的赵匡胤把自己能想起来的“好”字都给符彦卿了。赵匡胤又给符彦卿拨款兴修水利,条件是大宋已经废黜徭役了,所有工程不得调用民夫,要由他自己的厢军完成。符彦卿觉得这个新皇帝看中我,很靠谱,自己不过是换个皇帝送“余羡”,管谁喊万岁还不是喊呢。宋朝的军队的正规军为禁军,是中央军,最精锐的部队。厢军战斗力相对较弱,州一级兵,镇守地方。厢军就是大家都听说过的那个拖家带口的军队。许多人是混饭吃的。也有一些身强体壮的“城中少年”、“乡间少年”,这些人都没有成家,在哪里都是一害,到了厢军,依然经常闹事,或者搞抢劫类的娱乐健身活动。

这时候,国家刚刚建立,全国都在搞各种基础设施建设。符彦卿也积极开工做工程。赵匡胤又一道旨意,要求各方阵厢军挑选精壮者做“精兵”,去外地支援基础设施建设。主要也是兴修水利。大工程需要各方镇节度使协作才能完成。符彦卿也乐得把这些刺头派出去,这段时间又不用他发粮饷。对于这些人来说,在哪都是干活,在哪都是娱乐健身,没有家室牵绊,换个地方逍遥,不错。

乾德二年(年)二月,符彦卿照例去汴梁赵匡胤那里领赏,不料,赵匡胤竟然上纲上线地下诏斥责他执行力太差,专恣不法,辖区也治理不好。鉴于符彦卿治理能力不行,皇帝仁慈体量,给他派去一批知县。离谱的是,这些知县竟然都是朝廷大员:右赞善大夫周谓(相当于中央政府秘书长)、大理正(司法部副部长)、屯田员外郎(建设部和国土资源局长官)、监察御史(品级低,可参劾宰相)……

符彦卿到京城见到这些人都要和颜悦色,现在都跑他这来了。这些人刚到,就开始指手画脚。他们还从京城带来一批“场务监官”负责各县税收,从此,符彦卿的财权就不见了。周渭来了知永济县,符彦卿出郊相迎,周谓在马上作揖,十分不给面子。一到任就开始重新审理案件,很快就把那些给符彦卿送钱、送马的人给剁了。从此,符彦卿的司法权就不见了。没有司法权和税收,符彦卿的节度使就只剩名号了。符彦卿,天雄节度使、管内观察使、大名尹、领大名府事,再多名头也没用了,被几个知县给架空了。符彦卿幡然醒悟,被赵匡胤这厮给忽悠了。但是,悔之晚矣,他的厢军都去修大坝去了,“精锐”也被调走搬石头去了,没有反抗的资本了。

开宝二年(年),有人举报符彦卿谋反,被降为凤翔节度使。赵匡胤又说他身体不好,不必赴任,到洛阳养病吧。拥兵十万众的符彦卿,就这样被赵匡胤料理了。从此,他只能寄情山水,不再过问政事。

实力如符彦卿,在赵匡胤的政治智慧面前都只能坐以待毙,其他人更不是赵匡胤的对手。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,被赵匡胤化解成一场智慧的角力。而不是请客吃酒。

中国文人给历史易容的本事,登峰造极。杯酒释兵权,不过是文人意淫的一场春梦。

北宋死于翻书——党争

在《你迷恋的宋朝到底有多好》里,似乎活在北宋的人都是幸福无比的。然而事实是,从皇帝到大臣,无人能事随心愿。

宋王朝运行百年之时,疲态凸显,财政赤字严重。西北边境的用兵,极大地消耗着国力;庞大的官僚体系成为滋生腐败的温床;优渥的国民福利体系令国库捉襟见肘。公元年,十九岁的宋神宗赵顼登基,这位少年天子接下了这个表面光鲜实际千疮百孔的烂摊子。赵顼热情地向“庆历新政”的老臣富弼讨教富国强兵之策。老态龙钟的富弼给激情澎湃的宋神宗劈头盖脸泼了一盆冷水。

富弼说:“人主好恶,不可令人窥测,可测,则奸人得以傅会。……陛下临御未久,当布德行惠,愿二十年口不言兵。”(《宋史·富弼传》)

富弼这段话在宋史里,实在没什么稀奇,既不高屋建瓴,也不文采斐然。然而,百年后,北宋的轰蹋正是应验了富弼的警告,富弼的话倒是显得精辟无比了。再烂的摊子,对于豪情万丈的年轻人也不在话下。宋神宗赵顼后面做的事情,大家就都知道了——著名的“熙宁变法”,也叫王安石变法。从年熙宁变法开始,到年北宋灭亡的58年里,北宋的国策就像翻书,不是从头翻到尾,是一篇儿来回翻。来回折腾了多少回呢?如下。

第一翻,新党上

年(熙宁二年),赵顼开始支持王安石施行变法。苏轼因反对新法触怒王安石,自请出京任职,被授为杭州通判。于是,杭州就有了苏堤。很多人说苏轼是被赶出去的,真不是,那时候的宋人是十分讲究体面的,苏轼不可等待被贬,要“自请”。杭州,有宋以来一直被贬官员的终点站。不过,被贬官员之路,很快就会大幅延长。

新法施行,被贬的人很多,这里单提苏轼,是因为后边每次“翻”都有他,他会以各种你意想不到的姿势突然跳到你面前,令你瞠目结舌,大跌眼镜。

不久,北宋首席科学家沈括(《梦溪笔谈》作者)举报苏轼的诗作影射朝廷,被新法酷吏——御史中丞李定在副相王珪的支持下炮制成著名的“乌台诗案”。

苏轼强壮的身体在狱中遭到摧残,被判择期问斩。王安石向宋神宗求情,他上疏称:“安有盛世而杀才士乎?”另一个求情是太皇太后曹氏(开国大将曹彬孙女),这也是曹太皇太后生命最后向宋神宗的请求。苏轼免遭一死。“乌台诗案”,浑如苏轼一场恶梦,成为他人生的重要转折点,他开始深刻地反省仕宦人生,重新审视人生的意义,所幸,他在自然界发现了心之归宿。

宋神宗病重,旧党宰相王珪支持立延安郡王赵煦为皇太子。宋神宗点头同意,但没有下立太子的诏书。9岁的赵煦是六皇子,母亲为德妃朱氏,非嫡非长。向皇后无子,前面五个哥哥早夭,因此才被拥立为皇太子。此时,神宗的两个弟弟雍王赵颢三十六岁,曹王赵頵三十岁,正是年富力强。他们都是高太后亲生,论地位和出身,这二人也都具备了做皇帝的资格。宋朝又有太宗“兄终弟及”的先例,于是,变法派副相蔡确与职方员外郎(掌天下地图、城隍、镇戍、烽堠等事的副职)邢恕(程颢学生)密谋在雍王和曹王中选立一人为皇帝,争拥立之功。

蔡确争取高太后支持失败,便决定杀死支持赵煦的宰相王珪。蔡确约王珪入宫探视宋神宗,安排知开封府的蔡京率府兵埋伏在入宫路上,王珪告诉蔡确,“皇帝有子,你别作乱”。蔡确作罢,蔡京也带着兵回去了。

王珪或许不算为人熟知,但是他有个外孙女特有名,叫李清照;他还有个女婿也特有名,叫秦桧;还有个人声称是他儿子,叫童贯。

第二翻,旧党上,新党下

年(元丰八年)38岁的神宗赵顼带着无尽的遗憾崩逝,9岁的太子赵煦即皇帝位,是为宋哲宗。宋神宗皇后向氏无子,由53岁的祖母太皇太后高滔滔(宋英宗的皇后)临朝听政。高滔滔立即启用司马光,恢复旧法,全盘否定熙宁变法,史称“元祐更化”。这是北宋新旧党争全面爆发的一个转折点。新党人被贬黜,旧党人纷纷还朝。苏轼复为朝奉郎知登州(蓬莱)。四个月后,以礼部郎中被召还朝。在朝半个月,升为起居舍人(掌记录皇帝日常行动与国家大事)。三个月后,升中书舍人(名掌制诰,实为虚职)。不久,再升翰林学士、知制诰,知礼部贡举,把前面的虚职坐实。苏轼还朝路上,特去江宁(南京)拜访王安石。两个才华横溢的文人、朝廷肱股之臣,经历了世事变迁,终于互相取得了谅解,冰释前嫌,一笑泯恩仇。这是两个人品在线的人才能做出的选择。第二年(年)5月21日,王安石在无尽的失望中去世。

司马光仿佛在洛阳写《资治通鉴》的时候,受了刺激,傻了,一上来就咔嚓咔嚓,对新党的人毫不留情。苏东坡说王安石是拗相公,一意孤行;这回又遇到还朝执政的司马光,也是个拗相公,干脆叫他司马牛。司马牛确有其人,就是司马耕,字子牛,孔子七十二弟子之一,春秋时期宋国人。苏轼认为旧党势力拼命压制新党人以及尽废新法,此与所谓“王党”不过是一路货色,再次向朝廷提出谏议,新法并非一无是处,好的应该留下。这又引起旧党势力的拍砖,又遭诬告陷害。苏轼被新旧两党所不容,里外不是人,再度自求外调。高滔滔这次还算厚道,让苏东坡(年)任龙图阁学士、知杭州,让苏轼去好地方。这是苏轼第二次知杭州。苏轼是得了一个好地方,大宋却进入万劫不复的通道。王安石变法,施行16年,已经成功试错,如果高滔滔、司马光能够冷静、理性地分析问题,是有可能为国家找到一条康庄大道的。很遗憾,高滔滔从小在宫里给公主皇子做伴读,属于长于深宫妇人之手,搞宫斗是行家,搞政治就不行了。她用搞宫斗的智慧搞政治,怀着一腔对大宋汹涌的善意,与一根筋的司马牛一起将大宋的希望送下地狱,玉石俱焚。

熙宁变法不但留下个更烂的摊子,还留下了新旧两党你死我活之争。年(元祐六年),苏东坡又被召回朝。但不久又因为政见不合,八月,调往颍州任知州;元祐七年二月,任扬州知州;元祐八年九月,任定州知州。

第三翻,新党上,旧党下。

八年后,年(元祐八年),太皇太后高滔滔薨逝,18岁的宋哲宗赵煦亲政。王朝的命运落在18岁的孩子身上,他的身边围绕一群身经百战的老狐狸。国岂能不乱!赵煦怀念父亲宋神宗,下令绍述(继承神宗所实行的新法)并实施元丰新法,口号是恢复祖宗家法,罢旧党宰相范纯仁(范仲淹次子)、吕大防等,起用章惇、曾布(曾巩的弟弟)等新党。

年(绍圣元年),章惇四月拜相。六月,苏东坡因“旧党标签”被一纸调令从杭州快递到宁远(广西容县)军做节度副使,不久再次贬至惠州(今广东惠州),途中绕路拜祭韩愈祠。新党人的狠,没有最狠,只有更狠。章惇执政,打击破害旧党人的手法就相当清奇。年(绍圣四年)章惇把旧党人的名字拿来,你的名字和哪个偏远地区有点儿像,就把你发配到那里去。比如:苏轼,字子瞻,号东坡。好了,瞻与儋相似,62岁的苏东坡贬儋州(今海南儋州)。在宋朝,放逐海南是仅比满门抄斩罪轻一等的处罚。黄庭坚,字鲁直,直与宜相似,以幸灾谤国之罪除名羁管宜州。苏辙,字子由,由于雷相似,发配雷州(今雷州半岛海康境内)安置。司马光已经作古,章惇想要把司马光、吕公著的坟墓扒了鞭尸,以儆效尤。终因担忧国策“翻书”,哪天风水转过去,开了这个挖坟掘墓的头,自己也难逃被挫骨扬灰的下场,才放过司马光、吕公著等。不扒坟了,那就搞搞他们的子孙。曾布说:已经削夺了他们的爵位就可以了。如创下恶例,难免日后我等子孙也要担此恶果。章惇认为,死了削夺爵位他们也不痛不痒,碍于反对声,最后只收拾了司马光、吕公著的子孙。其他死了的旧党人就算一了百了了。殊不知,势不两立的两个政治门派,如果没有一个正确的程序让他们表达政治理念,结果只能两败俱伤。新旧两党已经有你没我不共戴天了。他们会把整个国家、民族拖入万劫不复之地。我们不禁感叹,几千年的帝国轮回,竟然从来没有诞生过表达不同政见的合法程序!

第四翻,旧党上,新党下

年(元符三年),25岁的宋哲宗赵煦病逝,无子,没有指定继承人。帝国权柄终于落到了低调许久的宋神宗皇后向氏手里,这是跋扈的高滔滔一手调教的儿媳,以雷霆之势料理了宋哲宗生母朱太妃,又力排宰相章惇(端王轻佻,不可以君临天下)之议,拥立宋哲宗的18岁的弟弟端王赵佶为帝,是为鼎鼎大名的宋徽宗。《水浒》里边,李逵喊着要杀到东京去,夺了皇帝老儿的鸟位,就是他。

章惇啊,你这个死变态这次的眼神还不错,只是没什么用。

章惇与副宰相曾布(曾巩的弟弟)都是变法派,是王安石栽培的。曾布支持向太后。如果他支持章惇,赵佶就有可能当不成皇帝,历史就改写了。曾布为什么反对章惇呢?因为曾布在枢密院的时候,期望章惇推荐他做宰相,但是章惇没有办这个事,曾布记恨,而在重要事件上要反对他。好像新党人之品,除王安石,基本都是渣。赵佶日表英奇,天资粹美,风度翩翩,有南唐后主李煜的气韵。他高智商高颜值,彬彬有礼,才华横溢又勤奋好学,在琴棋书画上又有很深的造诣,他独创的“瘦金体书法”独步天下,简直帅翻了。赵佶为人谦恭,18岁的他可以亲政,但是他却毕恭毕敬地邀请向太后垂帘听政。这可把满朝文武大臣感动坏了,上天竟然赐了这么一个好皇帝!向太后是守旧派,新党的首相章惇、副相蔡卞等变法派相继受攻击。章惇失势被贬,以前他破害他人的各种命令还在,他到了贬所,逐一体验。向太后任命旧党人,恢复被贬逐的守旧派官员的名位,守旧派官员接着相继上台。韩琦长子韩忠彦为执政,不久又升任右相。

好像苏东坡又要回来了?是的。苏轼相继被调为廉州(今北部湾合浦县廉州镇)安置、舒州(今安徽潜山)团练副使、永州(湖南永州,柳宗元被贬的那个地方)安置。年四月(元符三年),朝廷颁行大赦,苏轼复任朝奉郎。朝奉郎是寄禄官,有官名有待遇,但没有实际职事。遗憾的是,被命运折磨的苏轼已经油尽灯枯,年8月24日(建中靖国元年七月二十八日),在北返途中,身逝常州,享年六十五岁。

第五翻,新党旧党两和合

向太后垂帘半年多,就撤帘还政。赵佶的第一个年号叫“建中靖国”,它的寓意是不管你新党旧党,我们只用那些对国家好的东西,只要你说得对,朝廷就用你。赵佶表现出了相当的诚意和耐心,政策就是广开言路,无论你是新党还是旧党,任何人都可以发表意见,绝不秋后算账。

宋朝人很天真,许多人被新帝王的姿态和风度所感召,献言献策的文书如雪片般向东京飞来。

赵佶不偏不倚的公正立场,赢得朝野一片称赞。新旧两党可以合作了。新党人曾布摆了同阵营的章惇一道,把章惇鼓捣走了,做上了右仆射,得以与另一个右仆射旧党人韩忠彦同朝为政,一片祥和景象,让人相信政通人和的时代真的来了。

苏轼留下遗嘱葬汝州郏城县(今河南郏县)钧台乡上瑞里。年,其子苏过将苏轼灵柩运至郏城县安葬。苏东坡去世,他的诗文字画突然大幅升值,名声大燥,成为民间收藏抢手货。

如果觉得“这一翻”的苏东坡的出现显得牵强,请看后面。

第六翻,新党旧党两相倾

右仆射曾布是新党人,能被守旧派的向太后重用,是因为他帮着向太后干倒了新党党魁章惇。现在向太后不在了,他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,第一件事就是要干掉旧党人右仆射韩忠彦(韩琦的儿子,庸懦宰相),然后自己当首相。宋朝是群相制,此时,第一宰相左仆射为首相(之前同“平章事”的才是首相)。韩忠彦虽然是右相,但左相空缺,他相当于首相。宋朝有一个铁律,扳倒首相的人是当不成首相的,就算你以后当了,那也是因为别的事。曾布不能自己干,他有一计:借刀杀人。

哪那把刀合适呢?

这把刀应该具备几个特点:必须是新党,旧党人不跟他玩;身份不能太低,手段不太差,拎上来要能跟首相对抗;根基要比自己差,才能知道自己是鸟枪,也心甘情愿被人使;必须在人生低谷,比如孙悟空必须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,才肯跟着唐僧去西天;性情好,要能搞事,又听话,才不至于失控。

能符合这几点的,没几个人。曾布脑袋像扫描一样,最后锁定贬居杭州的新党人蔡京。蔡京在知开封府的时候,曾经带着兵要跟着蔡确去杀宰相王珪搞政变;蔡京曾经炮制文及甫冤案,手法老辣利索;蔡京被贬得全国乱跑,如今闲在杭州;蔡京很乖,乖到什么程度呢?对所有上级的所有吩咐,零拒绝执行。蔡京完全符合曾布的条件。蔡京,好人啊!不要怪曾布没看清蔡京的真实面目。此时,天下有人看清蔡京了吗?没有!王安石不是也看中他么?蔡京是什么人?帝国第一“妖孽”。这不是肉眼凡胎能识别的。妖孽标配:漂亮、有才华、坏。

首先你得漂亮。蔡京有《倚天屠龙记》杨逍的风度,英俊潇洒。然后,你还得有才华,宋代四大书法家苏黄米蔡,这个“蔡”就是蔡京;宋代书法界的双子星座,是苏东坡和蔡京,不服不行。没这个本事,能入艺术家赵佶的法眼吗?最后,你得坏,坏出天际去。蔡京的“好名声”给他带来了好运气,一方面曾布给力,另一方面勾搭上了宫里的买办大太监童贯。蔡京在一年内,三步两跳地从杭州蹦到了帝国权力中心。放逐之臣,一旦回朝便令人瞩目,人们期待他有所作为。蔡京不负众望,很快,他就干净利落地把右仆射韩忠彦和拉他一把的曾布一起干掉,成为第一宰相。插一句,王安石识人,似乎只看能力,时常忘记看人品。看他提拔的人才,吕惠卿、李定、蔡确、章惇、蔡京、蔡卞……还把女儿嫁给了蔡卞。

蔡京拜相后的第二天,以皇帝名义发布了一个文诰,一反赵佶以前的温和的风格,丝毫不留余地地把反变法派的旧党人给彻掀翻。那些刚刚平反昭雪、恢复名誉补发待遇的旧党人又被打回原形,重新剥夺了他们所有的东西,他们又变成了祸国殃民、十恶不赦的反动派。蔡京把赵佶之前广开言路征集来的那些建言献策的文稿,分门别类整理出来,然后分成几等。这里有两派,支持蔡京的变法派为正人君子,分三等:正等上、正等中、正等下;反变法派和厌恶蔡京的为罪大恶极的邪派,分四等:邪优等上、邪等上、邪等中、邪等下。正人君子派只有百把人;邪派的牛鬼蛇神却有司马光、文彦博、吕公著、苏辙、苏轼、韩忠彦、黄庭坚、秦观、程颐、李格非、李绅、李之仪、曾布等人。

为什么正人君子那么少呢?因为蔡京把变法派里边反对他的和他忌惮的人都给放到邪派里了。比如曾布、章惇等一批人都是邪派。曾布、章惇没有反蔡京,但是这两个人很能干,蔡京不需要他们。所以,不是新党干掉旧党,也不是旧党干掉新党,是新旧两党一起玩完,只剩亲蔡京派。

蔡京在德殿门外树碑,上面刻写那个邪派姓名,昭示全国。这个碑就是著名的“元祐党人碑”。碑额“元佑党籍碑”几个大字是赵佶的“墨宝”;碑序和党人名单为蔡京所书。被刻上党人碑的官员,还活着的重者关押,轻者贬放远州。碑上的人家也不得与宗室接亲,已经定亲还没过门的要退亲。非经允许,不得在东京居住,必须迁走。有私自入京,监控闸的人与其同罪。

著名女词人李清照的丈夫叫赵明诚,赵明诚的父亲叫赵挺之,赵挺之是变法派,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是邪派,因此,李清照不可留居东京,迁到外地。李深的儿子李阶考上了礼部第一名,被宋徽宗换了别人;程颢的儿子程端懿只是蔡州县丞(副县长)被罢免,成为一介白丁,不可做官;文彦博的儿子文及甫坐冤狱……如此这般,这般如此,把宋哲宗死之前的旧党余孽打扫干净了。

接着又收罗出向太后嫡系27人参照如上办法处理。

蔡京忽然想起来,司马光罢官在洛阳的时候,活得逍遥,聚集了一批免官老人和名流,论威望甚至超过朝廷班底,直接影响朝廷政策,这还了得?蔡京下令所有贬黜的官员不许扎堆,把他们分开远远的。严格控制,不准出城,并且不许议论朝政、不许教授学生,杜绝牛鬼蛇神传播反动思想。

这还没完,蔡京还要把碑上这些人的作品从地球上抹去。最高执行官是蔡京的弟弟蔡卞——王安石的女婿。鼓励告密,高价悬赏元祐党人的作品。这一政策,把奸邪小人变得更坏,让本来良善的普通人在利益的诱惑下变成告密者。这一次,让许多元祐党人的文章、诗、词、字、画都失传了。三苏、苏门四学士都跑不了,是严厉打击对象。宋代四大书法家苏黄米蔡,苏东坡不说了。黄庭坚(字鲁直)做校书郎的时候修撰了《神宗实录》,内容与新党相对,其著作、手迹全部销毁。宋代史学大家范祖禹著的《唐鉴》、范镇《东斋记事》、僧人文莹撰写的野史《湘山野录》等等全部被毁掉。现存的都是当时民间的冒死收藏。

蔡卞主持到太学(官办大学)去销毁帝国最大毒草——司马光的《资治通鉴》及其印版。《资治通鉴》在史学上的地位,能与其比肩的只有司马迁的《史记》。这件事如果干成了,世界上就没有《资治通鉴》了。当时一个叫陈寅衷的太学博士,阻止了丧心病狂的蔡卞。我们应该记住这个叫做陈寅衷的太学博士。他在太学考试中出了一道题,援引了《资治通鉴》序的一句话。这个序是宋神宗写的。宋神宗可是变法派的老祖宗。当蔡卞带人来太学的时候,陈寅衷就拿出这道题和宋神宗写的那篇序言。

蔡卞说:就算是宋神宗写的,那也是宋神宗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写的。这一下,被陈寅衷拿住了尾巴。陈寅衷说:你是说天子的聪慧不是与生俱来的?还分少年、成年吗?

陈寅衷的强词夺理在那个时代就是真理,蔡卞对天子的大不敬是死罪。《资治通鉴》就这样被保存了下来。

与司马光一样待遇的还有苏轼。苏轼的官做得不如弟弟苏辙大,但是名气大。兄弟两个在官方文件同时出现,苏辙总是在前面。官方越是要销毁苏东坡的作品,民间就越有人拼命保护,出现了“苏东坡”热。苏东坡作品悬赏价格越来越高,换算人民币大概有20万。这样的价码,可真要灭绝苏东坡的作品了。古今中外,当官方与民间诉求出现巨大反差的时候,一定是官方非常混蛋了。

如此对待苏东坡,有一个人看不过去了,谁呢?进士出身的帝国如假包换第一大太监梁师成,号称“隐相”,他兼任百十个官职,能写一手以假乱真的徽宗瘦金体。著名的大太监童贯、蔡京父子对他也要献媚攀附。有一天,他跪倒在赵佶面前,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:“先臣何罪?”先臣是古人对亡父的尊称。

此后,对苏东坡及其作品才逐渐放松。今人也才有幸读到。大太监梁师成,自称“苏轼出子”、“苏氏遗体”,就是自称是苏东坡流落在外的儿子。传说苏轼远谪之时,将家中侍婢送与梁氏友人,不足月而生师成。此事未遭到苏家的否认。据说梁师成顾及兄弟情谊,对苏过苏迈多有照顾,甚至对家中帐房说:“凡小苏学士用钱,一万贯以下,不必告我,照付就是。”不必太激动,这句话不是正史里的。

元祐党人碑是“党争”引发的中国文化的一次浩劫。我们清楚地看到,从皇帝到满朝文武,无论是变法派还是反变法派,包括夹在两党火拼之间的老百姓,都在帝国的绞肉机里变成肉糜。不要觉得蔡京活的舒坦,在绞肉机旁边的,都不过排队往里跳而已。

第七翻,砸元祐党人碑

照这个翻法,金书铁卷也翻烂了。大宋这本书终于翻残了。但,继续翻。

佛教修来生,道教告诉你今生就可以达成心愿。等不及来生的就笃信道教。道教,每次在历史中出现都邪门得很(各位信道的,我说的是历史上)。道教搞出的修炼方式,既符合人类的原始的本能欲望,也符合牲畜解决欲望方式——采阴补阳,这叫自然,天人合一。古代许多混蛋皇帝都信仰道教,赵佶算一个,他每周都要与一个处女施行采阴补阳术。中国的皇帝一信宗教必然祸国殃民。赵佶的生日是五月初五,道教认为不吉利,他就改成十月初十;他的生肖为狗,为此下令禁止汴京城内屠狗。无独有偶,明朝有个属猪的皇帝,就曾禁止吃猪肉,但他自己吃。

赵佶还给自己改职称叫“道君皇帝”。这下子全国的道士都来京城祝贺。赵佶就给这些道士开大会讲道,有一个小道士睡着了,很久才摇醒他。问他为什么睡得这样死?小道士说:我刚才是在天上给玉皇大帝站岗来着。本来该下班了,可是奎星在那汇报工作,啰里啰嗦就是不走。才说完,他走了我就下班回来了。赵佶一听,奎星?便问:奎星长得什么样啊?小道士笑了,说:其实你们都认识,就是本朝的龙图阁大学士铁冠道人苏东坡。这是《西游记》里的黄袍怪啊!赵佶大惊,寻思:苏东坡好大的来头!这名字在党人碑上呢,这算不算大不敬呢?

赵佶身边已经聚集了一大票牛叉道士,其中一个比较牛的叫林灵素。看这名字都神乎。林灵素原本是和尚,可是摊上的师傅爱打人,他就反出佛教当道士去了。当了道士就一飞冲天了。他骑着青牛进宫,谁骑青牛啊?老子啊!他看见德殿门外的元祐党人碑,下牛,跑过去跪下一顿拜。

元祐党人碑上可都是本朝官方钦定的奸邪,你是本朝官方钦定的神仙,你怎么能这样呢?赵佶问林灵素何故如此。林灵素说:这个碑上的人,有一多半都是天上来的,我在天上都看见过。有的还是我的领导,现在见了,不得不见礼。在赵佶眼里,林灵素至少是大半个神仙,林灵素的话,赵佶深信不疑,他感到害怕,碑上这些人都是天上的,我和他们作对,怕是不妥。

徽宗崇宁五年(年)正月,出现彗星,在文德殿东墙上的元祐党人碑突遭雷击,破而为二。此是上天降怒,毫无疑问。徽宗想起之前小道士和林灵素的事情,非常害怕。于是,下诏毁碑。因担心新党人反对,使人在深夜时分悄悄地把端门的党人碑毁坏。从此,全国的元祐党人碑陆续砸毁,到如今现存二块,一块碑刻为南宋庆元四年()梁律据家藏旧本重刻。碑距地丈余,额有蔡京手书“元祐党籍”四字。久经风雨侵蚀,文字已模糊不清,但尚可辨认。另一块在广西融水苗族自治县真仙岩,宋嘉定四年()沈暐重刻。蔡京整个一个灭绝师太,结束新党旧党之争。宋朝却已经到了悬崖边上,一边是花花世界,一边是万丈深渊。

宇宙由无极而太极,太极生两仪,两仪即阴阳,这就是中国人的思维模式。仿佛基因植于中国人的细胞核中,固执地传递着对万事万物非黑即白、非左即右的基本认知。常常出现高大全伟光正的光辉人物,也容易全盘否定、矫枉过正。很难公正、客观看问题,正确解决问题更无从谈起。即使如司马光、王安石这样的帝国精英也无法跳出窠臼。偶现才如苏东坡者,即使看到“真相”,却只能远贬他乡,毫无用处。

非黑即白,或由黑而白,或由白而黑,黑白互化,如此不可能走出一而二、二而一的哲学体系,只能原地踏步;非左即右,或由左而右,或由右而左,左右互搏,必然是非混乱、自我消耗,然后进入轮回!

宋朝党争引发的“翻书”,从熙宁变法到“砸元祐党人碑”,满打满算也就37年,翻来翻去,不过是黑白互化,从未解决问题。只有两党左右互搏,两败俱伤。蔡京的横空出世,没有大仁大义,却有大智大勇,管你什么黑白是非,快刀斩乱麻,将新党旧党一网打尽,却开启了速死模式,宋,妙宋,将开足马力奔向万劫不复,在虚假繁华的蒙蔽下,逞了一回英雄或流氓,被扒光底裤后,咽下那口带着芒刺的幽幽之气。

宋帝国妖孽的养成

励志的童贯

宦官,是中国古代专供皇帝、君主及其家族役使的、被阉割的官员。宦官,和女人裹脚一样,是文化里的糟粕。他们大多命运悲惨,性格容易趋于极端,极懦弱。得势易极残暴。宦官也有许多佼佼者,蔡伦、窦申宝、李宪、郑和、冯宝……正常人也难及。大唐的宦官可以废立皇帝,大明的宦官可以成批地杀大臣,这都不如大宋的宦官风光。大宋的宦官有兵权,他们可以像大臣那样出将入相。

《宋史·宦者传》共有43位太监,其中领兵固边立功者达27人,18人直接上场砍人。北宋的大军出征,通常是宦官担任监军,厉害的还可以担任主帅。宋朝没有宦官乱政,那是因为得力亲信都派出去领兵打西夏人去了。

本篇主要讲一下几个方面的问题:

1、爹的问题

2、走进史册

3、熙河开边

4、率军出征

5、出使北辽

6、富可敌国

7、出征西夏

8、平定方腊

爹的问题

童贯自称自己的母亲是王禹玉家的歌姬,又说是韩琦家的歌姬(《东都事略》),正史无考。

歌姬,容貌差不了。

韩琦是宋仁宗天圣五年的榜眼(虚龄19岁);是三朝元老,仁宗、英宗两朝宰相,神宗即位,坚持辞相;曾出使北辽,宣抚北疆,随范仲淹出征西夏。北宋有个不成文的规定,出使他国的使臣必须长得好看。

王禹玉就是蔡确让蔡京执行刺杀未遂的那个王珪,字禹玉。他是宋仁宗庆历二年的榜眼(虚龄23岁),与王安石同榜,王安石第四。论学习考试,与韩琦是奇虎相当,论牛掰就不如韩琦了。但王珪的两个女婿有名,一个叫李格非,一个叫秦桧。李格非是韩琦、苏轼门下,是李清照的父亲。王珪还是乌台诗案的主使,差点砍了苏轼的脑袋。

无论如何,疑是童贯爹的两个都是牛人,经过几代优化,模样不赖了,尤其史载韩琦“有威仪”。韩琦也是庶出,是其父与婢女胡氏所生。看来,宋代对庶出不是传说得那样歧视。只要你牛掰,国家不嫌弃你。

童贯,高大英俊、仪表堂堂,虽是太监,但有胡子,威武有男人味!还仗义疏财。瞧这关键词:太监、胡须、英俊、慷慨、男人味,还有史料特别强调的“巧媚”,这是人吗?也是妖孽啊!

走进史册

童贯读过几年书,性情乖巧,歌姬生的孩子,是庶出里的下等,看人脸色习惯了。他20多岁才净身入宫,投在宦将李宪门下。至于他为何净身入宫,无考。曾经跟随李宪去过西北前线。童贯聪明伶俐、善度圣意,总能做出顺承皇帝意愿之事。但是,入宫20多年也没有出头的机会。

李宪(年-年),字子范。开封祥符人。北宋宦官、将领。仁宗皇祐年间,李宪补入内黄门班院(掌宫廷内部侍奉),升供奉官。神宗时期活跃于西北边境,与王韶收复河州(今甘肃临夏)。又击降吐蕃首领瞎木征,并攻克兰州,主持秦凤路及熙河路军事。以功累官至宣庆使,一度兼管财政,节省冗费60%。

高滔滔临朝时,李宪被弹劾“贪功图名”、“罔上害民,贻患国家”,连贬为右千牛卫将军,居住陈州(今河南淮阳),官终延福宫(在开封,皇家行宫)使、宣州(今安徽宣城)观察使、提举明道宫(老子故里鹿邑县)。元祐七年(年)逝世,年五十一。绍圣元年(年),追赠武泰军节度使。累谥为“忠敏”。

赵佶登基,童贯的机会来了。徽宗赵佶,艺术家,造诣极高。他酷爱绘画,他的花鸟画自成一派——“院体”;他自创的书法字体——“瘦金体”。似乎只要他喜欢,他就能开山立派。徽宗赵佶是卓有成就的艺术型皇帝。可惜啊,艺术造诣,不是做皇帝的基本素质之一。

宋徽宗在做端王的时候,就喜欢收藏艺术品,著名书画、古董、古玩,甚至当代名家作品,他也高价收藏。有明确记载,端王赵佶收藏过蔡京家奴的扇子,因为蔡京给那扇子题了字。他做了皇帝以后,他利用皇权推动绘画艺术,使宋代的绘画艺术有了空前发展。

年,在杭州置金明局,这是个专门给宋徽宗赵佶收罗“好玩意”的机构。童贯以供奉官的身份做金明局的老大。好玩意就是名家书画、古董文玩及各种奇巧之物。

蔡京正在寻找回京的门路,童贯到了杭州,闲在洞霄宫的蔡京看到机会,极力巴结。以前,杭州是贬官的终点站,苏东坡不止一次被贬到杭州。现在,杭州只是个跳板,下一步说不准一竿子把你支到哪里去。两党之争,早就从政治观点之争,变成了党派之争、变成了复仇,司马光和王安石的这些徒子徒孙,别看对北辽、对西夏不行,对这些政治对手,特有办法。蔡京不过是多年来党争不断升级的必然产物。现在的蔡京已经在政治风暴中洗练得小心、谨慎、细腻,还有他与生俱来的才华、优雅、风度,蔡京已经成精。

这样一个人站在童贯面前,太帅了。童贯遇到蔡京才开始走进历史。之前,大宋仿佛没有这个人。

48岁的童贯遇到55岁的蔡京,这是历史性的相遇。对于他们本身,是幸运的,对于大宋却是不幸中的不幸。两大奸臣你看我顺眼,我瞧你舒服,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贵人,一拍即合。蔡京搭上了童贯这趟车,童贯也搭了蔡京的运气。

童贯助蔡京还朝,新党人的战斗力都是嘎嘎地,蔡京没有辜负拉他一把的那些人,第二年就拜相。蔡京对曾布和韩忠彦恩将仇报,对童贯却投桃报李,他问童贯,你有什么志向?此时的蔡京已经可以呼风唤雨了。

童贯就说:我想到西北的军队去,建功立业。

看到这里喝口茶吧,手边没茶就长出口气,一个年逾半百的太监,还要从军建功立业,励志吧?

西夏前线多以得力宦官长期镇守。如李祥做泾原仪渭同巡检,阶州防御使,镇守熙河二十余年。早期的还有王继恩(差点搞宫变)、刘承规、秦翰、李神祐、窦神宝,以及卫绍钦、王中正等,都是宦将。童贯的师傅李宪就曾经带军攻入西夏的兴庆府,把李元昊时代修起来的皇宫给烧了。这样的战功放在任何将军身上,那也可以辉耀千古了。

所以,童贯的志向在当时并不唐突。

熙河开边

宋神宗时期,王安石变法,已经成将老百姓口袋里的钱变到了国库。神宗倚仗“国富”想要改变“积弱”的现状,在变法继续深入的同时,开始了统一中国的开边活动。在中国,只要搭上“统一”的边,你干什么都对,都会获得千古韭菜拥护。熙河开边又称河湟开边,就是宋对西部发动的统一战争,目的是收复河(今甘肃省临夏)湟(今青海乐都县南),使西夏腹背受敌,最终消灭西夏,统一中国西北地区。

在宰相王安石的支持下,由名将王韶主持,宋朝先后收复了宕(今甘肃宕昌南阳)、叠(今甘肃迭部县境内)、洮(今临潭)、岷(今岷县)、河、临(熙河路,今临洮县)六州的战役。六州幅员余里,斩获不顺蕃部余人,招抚大小蕃族30余万帐。年,“唃氏之地,悉为宋郡县矣”。北宋在河湟新边之地设郡县、建堡寨,河湟区域出现了新气象。

不要高兴的太早,异族不是你家农民老百姓那么乖的。

北宋、西夏、唃厮啰政权三方的博弈贯穿熙河开边始终。不仅没有达到最初的战略目标,反而牵制了北宋的力量,消耗着国力。

有许多书是赞美这个“熙河开边”的。他们甚至认为之所以效果不好,那是因为司马光是“卖国贼”,上台就不打了。如果继续打,北宋是可以统一中国的。事实是,北宋老百姓的钱被“变法”变到国库去了,国库的钱一边维持巨大财政开销,一边长期在辽边境屯兵,一边西北长期跟西夏掐,继续打下去,北宋自己的财政就废了。农业国鼓吹战争、占地盘的思想,根深蒂固。

到了元祐(哲宗)年间,朝廷弃河州、湟州,通直郎(文散官的一种)王厚(名将王韶的儿子)上疏劝阻,没被采纳。正好遇上羌族首领瞎征、陇拶争权,河州守将王赡与王厚一起上书请出兵收复失地。宋人不地道,音译名字,你译成夏征不行吗?别矫情,没译成“瞎整”就不错了。

元符元年(年)六月,王赡与王厚率兵出塞。七月,攻下邈川(吐蕃城名,今青海乐都县城南),降服了瞎征。九月,兵临青唐,陇拶投降,于是收复湟、鄯(西宁)。宋哲宗下诏赐陇拶姓名叫赵怀德,进升王厚为东上阁门副使、知湟州。

不久,羌族的其他几个部落叛乱,合兵攻打王厚,王厚不敌。朝廷认为湟、鄯难保,遂将这二州给了赵怀德,并贬王厚和王詹。战功赫赫的将军,就这么给贬了,实际是为了收服赵怀德。你看看,我们都把打你的给收拾了。

王厚为右内府率,又贬为贺州(广西贺州)别驾(刺史的佐官)。王詹被贬在房州,就是湖北房县,古称“房陵”。因吐蕃人恨王赡,又继贬王赡昌化军,昌化军就是海南岛。王赡想不通,王赡行至穰县(治今邓州内城东南隅)而自缢身亡。

率兵出征

年(崇宁元年),羌人多罗巴拥戴怀德的弟弟溪赊罗撒出来,并挟持赵怀德,谋划复国。年,朝廷讨论要不要对羌族用兵,蔡京主张攻取青唐(今西宁市),并竭力推荐童贯。蔡京是否就是为了给童贯提供建立战功的机会才赞成攻青唐的,无考。但,这一战目的是巩固王安石的“熙河开边”,新法派就是喜欢干这个事,站在国家立场,也有积极的一面。蔡京是奸臣,不是蠢货,也不是卖国贼,干正经事还可以的。

蔡京对赵佶说:童贯曾十次出使陕右,熟悉那西北五路的情况,有将帅的之才。陕右就是陕西,跟山左就是山东是一个意思。徽宗采纳蔡京意见。

朝廷立即恢复了王厚的职位,补发被贬的俸禄,命王厚为统帅,童贯加客胜使为监军,合兵十万攻打青唐。穿上军装盔甲的童贯,简直酷毙了。童贯的漂亮与蔡京不一样。史载童贯“颐下生须十数,状魁梧,伟观视,皮骨劲如铁”,典型的阳刚伟男。

客胜使,不是北宋官阶名,是临时加的。意思是羌为主,宋为客,但是有了客胜使童贯,宋必胜。也就是承认了是宋抢人家地盘。

征西大军行至湟州,汴梁的太乙宫失火,有人说这是上天的一个警兆,应免动刀戈。徽宗赶紧写下手谕,快马诏令禁止出兵,班师回朝。

皇帝诏令首先到监军手里。此时战机已经成熟,童贯初征,立功心切。童贯看完徽宗手谕,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,断然决定不奉召,他随手折起来塞到靴筒里。统帅王厚知道宫里来信了,问起这件事,童贯若无其事地说:陛下希望出兵胜利(上趣成功耳)。

王厚率宋军继续西进,果然获得大胜,收复湟州、青唐、鄯州、廓州(今青海尖扎北)四州。

庆功会上有人对童贯说,圣上希望我们打赢,现在我们打赢了,您把圣上手谕给我们看看吧。我们也想一睹皇上手迹的风采。

童贯哈哈大笑,把徽宗手谕拿出来,让所有人传阅。所有人都吓住了,禁止出兵,班师回朝,这叫抗旨啊!要死人的。童贯说:咱们誓师大会都开了,士气高涨,粮草辎重都跟着大军也走这么远了,万事俱备,如果我们半路折返,以后怎么办?士气也没了,银子也白花了。以后这个仗就更难打了。所以我收起圣旨,咱们把仗打好,就将功折罪了。

有人说那要是败了呢?抗旨再打败仗,我的妈呀,那可咋整呢?

童贯说:如果打了败仗,我是监军,是我一个人抗旨。我就到皇上那里去领罪,由我承担全部责任。

语言已经不能表达将士们此刻的心情,全场将士呼啦啦全跪在地上,表示钦佩和诚服。童贯的担当,还让大家都立功得到嘉奖,徽宗也很高兴,没有追究抗旨的事。童贯一战在西北军中树立了威信,有了良好的口碑。

西北前线一个将领阵亡了,他的妻子和孩子生活没有着落,孩子流落民间,到处流浪。童贯听说这件事,马上下令让人不惜任何代价把这个孩子找到。不久,真把这个孩子找到了。童贯就宣布,他领养这个孩子,取名童师闵。以后只要我有一口饭吃,就有他一口饭吃。军人是社会最有价值的群体之一,在古代,军人是提着脑袋为国杀敌的。童贯让西北军官兵感受到被尊重,西北军更加爱戴他,信任他。

这一仗的胜利,破格提拔王厚为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。童贯迁为景福殿使、襄州观察使,宦官凭资历任两使是从童贯开始的。

童贯除了升官,还获得了一件宝贝,至今尚存。年,徽宗亲自书写瘦金《千字文》赐予童贯。现藏于上海博物馆。瘦金《千字文》纵30.9厘米、横.1厘米,朱丝界栏,素笺本,字大寸许,每行十字,前后百行,书法落款为“崇宁甲申岁宣和殿书赐童贯”。

童贯得到徽宗赏识,再接再厉。经由数年战功,童贯已至武康军节度使。童贯是北宋第一个领有节度使的宦官。于年(大观二年),又率军征讨溪哥(今青海贵德县西)臧征(溪哥城王子),收复积石军(今贵德西)、洮州(今甘肃临潭)。收复积石军、洮州,被加官为检校司空。检校司空散官无职事,而地位高于正职,有俸禄,就是多给的嘉奖。

出使北辽

宋辽自澶渊之盟后就是兄弟之国,到年(政和元年),已经年了,大体上是友好相处。每逢节日,皇帝登基、驾崩,册立皇后、太子等重大事件,两国都互派使者问候、祝贺。童贯的威名传到了北辽,辽国皇帝耶律延禧想要见见这个打败羌人的太监。有人反对说:“用宦官为使臣,难道国家没人了吗?”

徽宗赵佶说:“契丹人听说童贯打败羌人,因此想见他,以武将为使臣,察看敌国,也是良策。”徽宗封童贯为检校太尉(虚衔),出使辽国。这是神明跟宋帝国开的一个玩笑,这是一个死亡陷阱,帝国的死亡陷阱。由此,北宋的覆灭,与童贯有了直接的关系。童贯使辽回来,已经掌握了帝国军事和外交的权利。他请求出兵进驻夏国横山(今陕西榆林横山区),朝廷命他以太尉的身份为陕西、河东、河北宣抚使。童贯开始恃功而骄横跋扈,军中选拔将官,直接奏报徽宗,撇开政府。现在是蔡京执政,撇开政府就是撇开蔡京,这还了得!当宋徽宗又拜童贯为开府仪同三司(从一品副相),蔡京说:“使相的官职怎能授给宦官?”不奉行诏命。童贯方才明白,蔡京是同党,还是不能得罪的。又主动与蔡京交好。蔡京不再作对,童贯很快进太尉(武阶官之首)领枢密院(国防部),位列三公,也开了宦官主持枢密院之先河,另外统领武信、武宁、护国、河东、山南东道、剑南东川等九镇,为太傅、泾国公。时称蔡京为“公相”,童贯为“媪相”。“媪相”就是“母相”。

到这里,童贯也不像奸臣的样子,反而是为了国家,又是出兵打仗,又是出使辽国,简直的操碎了心。童贯就像还没咬人的毒蛇,美丽、冷静,人见人爱,不要说你不爱,就连夏娃也是吃了亏之后才领悟什么是毒蛇的。

富可敌国

每次军事行动,朝廷都会有专门的财政拨款,军费是所有财政预算中最沉重的一笔。少则几十万,多则几百万,甚至上千万。很快,童贯的权利越来越大了,这些军费领出来,就直接进了童贯家的库房。到了前线没钱,童贯就把军费需求派给地方官,让地方官去收刮老百姓。收到钱再去打仗。不久,童贯就富可敌国了。他家里的仆人,都有下级军官的俸禄,他自己就权势熏天了。

笔记里有一个故事,被史家认定是可靠的。童贯家里装修,等干完了活,管家给结算工程款,请包工头吃饭,一共三道菜。一道菜不是一个菜,而是一个系列。第一道菜的餐具是银器,由上菜美女依次端上来、报菜名,再由陪吃的两个美女一道菜一道菜用小蝶端过来,给包工头喂到嘴里。包工头哪里见过这个阵仗,一忽就懵了。第一道菜吃完,被撤下,接着上第二道菜,餐具是金器,同样由上菜美女端上来,再由陪吃美女喂包工头。第三道菜的餐具是玉器,前面的程序再来一遍。吃过饭,童府管家命人把这三道餐具全部打理干净,送给包工头作为报酬。打好包后,又把伺候包工头吃饭的两个美女也一并送了。这个包工头带着一大堆贵重物品回乡,就成了一方巨富。

出征西夏

一路凯歌的童贯,这一次吃了亏了。年(宣和元年三月)他率秦、晋的精锐部队深入河、陇,派少数兵马驻守萧关古骨龙,他乐观的认为此战可以彻底解决西夏,让西北边境再无战事。他派大将刘法出兵攻打统安城(今青海互助),直取朔方(今陕西靖边北)。

刘法认为这是贸然行动,不可取。童贯逼问:“你在京城时,你亲自领命,说一定能成功,现在你又说不行,你啥意思你啊?你想流放海南岛啊?”

刘法不得不带兵出塞,遇伏击而死。此事一出,全军震动。刘法是西州名将,名将死了后果很严重,使宋军各部都很恐惧。童贯提拔那些人没什么本事,致使逃亡者数。

童贯隐瞒隐瞒刘法一事,而是向朝廷上报他在四月再次领兵攻打西夏,此役他平灭三座城池而归。朝廷有蔡京打理,百官入宫庆贺。有的官员知道真相,也不敢说。

这个“不敢说”是不是很熟悉?许多文献、文章都同情这个“不敢说”,甚至非常感慨,这些作者想必都是不敢说之人。“不敢说”是基因,一直传到现在。战争进入胶着状态,怄在这里喝西北风、吃沙子,这可不是童贯想要的。童贯还想回汴梁享受花花世界呢!西夏也支撑不了了,大家都打乏了。童贯就通过辽人向夏进“誓表”讲和。夏使不接受“誓表”。童贯逼着夏使接受,夏使刚回国境,就把誓书扔了。但,总算休战了。宋朝有规定,官职不授给熟羌,童贯却故意提拔他们,有的官至节度使,但无领地。这些人失去土地,被派到别的地方守卫。禁军(宋精兵主力)逃亡者也不处死,给他们改军籍。至此,军政全被破坏了。

童贯这次征西夏,回朝被授予一品太傅。古代最高一级的虚衔“三公”,童贯一人已占了两个。北宋的官,童贯已经做到头了,再想加封,已无官可封了。

平定方腊

童贯在西北折腾,东南乱套了。年(宣和二年十月),方腊在睦州(今杭州淳安)帮源发动起义,自号“圣公”,年号“永乐”。也不知道后来朱棣是怎么想的,年号跟方腊撞衫了。《水浒传》里的宋江历史上是有的,但是没那么牛,小打小闹没怎么着就擎着招安了。许多事情都是方腊干的。这时候,蔡京已经辞官,宰相是最不靠谱王黼。王黼把方腊起义的事给藏起来了,没报。可以怀疑王黼是方腊派来的。义军力量日得以益壮大,很快就占领杭州。各地义士率众响应起义,东南大震,发运使陈亨伯请求朝廷调兵镇压,防止义军势力扩大。

徽宗十分惊慌,派童贯、谭稹为宣抚制置使,率禁军及秦、晋二地蕃、汉兵共十五万前往东南讨伐。并命童贯草诏罢去应奉局。应奉局是北宋末年始设官署应奉局,长官叫供奉官。相当于童贯的金明局。最开始是在杭州,后来苏州也有了。就是搜罗东南各地奇花异石、名木佳果,由水陆运送京师,整个过程叫花石纲。纲就是一系列,一套。如果运送马就叫“马纲”;运送生日物品,就叫“生辰纲”。搜罗和运送花石纲这个事由应奉局负责,危害东南20年,终于激起方腊起义。

年正月,方腊部将方七佛率六万人攻打秀州,统军王子武守城。秀洲包括除海宁外的今嘉兴地区和上海的吴淞江以南部分,也就是旧嘉兴和旧松江。不久,各路政府军到来,合兵一处,杀义军九千人,义军退守杭州。二月,童贯、谭稹的前锋到达清河堰(今杭州北武林门外),政府军水陆并进,方腊放火烧官舍、府库、民宅,并趁夜逃离杭州。

注意,有民宅。为什么这时候老百姓不支持方腊了呢?方腊起义不是因为花石纲吗?童贯还是聪明的,以皇帝名义发布公告,废止供奉局,并承认错误。这你还造什么反啊?果然,接下来的仗很容易打了。

政府军很快收复了被义军占领的所有城池。四月,方腊及妻子邵氏、儿子方毫、宰相方肥等五十二人在梓桐峒的石涧中被俘,义军七万人被杀。

年,三月,方腊余部都被平灭。政府军从出兵镇压到凯旋归来,前后用天。童贯因功迁为太师,改封为楚国公。

童贯的加封到头了吗?没有!

童贯依靠军功致富,贪赃枉法、以权谋私,胆子很大,什么都敢做。他创造了许多历史之最:

1、中国历史上握兵时间最长的宦官;

2、中国历史上掌控军权最大的宦官;

3、中国历史上获得爵位最高的宦官;

4、童贯是唯一一位有胡须的宦官;

5、中国历史上第一位被册封为王的宦官;

6、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代表国家出使外国的宦官。

看这六条,童贯的事业还在上升期。他是一个复杂的人,一个一言难尽的人。他的威望是一刀一枪、一场场战役里冲杀出来的。胜败乃兵家常事,西北军毕竟是北宋朝最强悍的一支部队,他打过不少漂亮仗,也打过不少败仗了。有时候,打败了,为了邀功领赏,谎报军功的事没少干。

太监掌兵的制度是赵匡胤建立的,都知道赵匡胤偏重文官,不是因为喜欢,而是因为文官有礼教约束,容易忠君爱国。武将,没文化,容易拥兵自重,如赵匡胤自己,一有机会就想自己创业单干。赵匡胤的办法就是把兵权交给净身的太监,太监没有后代,最多也就吃喝玩乐,不会觊觎皇权。

童贯的发迹,深深地暴露了帝国制度的这个缺陷。太监掌兵制度的弊端,显而易见,从帝国建立开始就在那儿。因为是祖制,从来没有人——哪怕是“试图”提出,都没有过。或者,臣子不敢质疑,帝王家为了保自家江山,也无人提出。

这就是中国文化:听话,不质疑;不质疑,就不反思;不反思,就不纠错。如此,更不可能产生纠错机制,在错误的路上闭目前行,总以为看不见的风险就不存在。

龙水吟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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